第五节
【资料图】
听到我想找泰迪熊的愿望，兰香他们说道:“交给我们吧!”。把自己的愿望交给别人来实现，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连我自己都感到无奈，但如果能亲手找到泰迪熊，我总觉得自己会有所改变。
如果是在不久前，我想我会马上向樱子小姐哭诉的，但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如果会因为失去而成长的话，我在绑架小乖的那一天，就已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会被原谅，所以至少想再成熟一点。
能够好好地相信自己。
我和矶崎老师决定前往兰香调查的那栋大楼。
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去一趟执行委员会总部的失物招领中心。
“啊!”
我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以为是迷路了，但我发现，那个小女孩竟然就是抱着空空的背包的那个小女孩。
“泰迪熊……果然还是没找到啊。”
我赶紧跑过去，对正在安慰哭泣女孩的妈妈说道。
女孩的妈妈当然很惊讶地看着我，于是再次向她说明了我找泰迪熊的经过。
“是我没能马上送到中心的责任，所以现在还在找。”
女孩的母亲（以下简称泰迪熊妈妈）对我的诉苦感到很困惑，毕竟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正在寻找自己女儿丢失的布偶。
“可是……”
理所当然的，她委婉地拒绝了我的提议，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如果是内海先生的话，会不会说的得更好一些呢?
“请让我去找找看，我小时候丢失宝贝兔子的时候，哭了三天。”
但我不能像内海先生那样满口笑容，所以坦率地说出了想帮忙的理由。不想让这个女孩经历我当时的痛苦。
“……谢谢，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帮忙，那只熊是她最好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泰迪熊妈妈脸上的困惑表情消失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握住了我的手。她很想到处寻找，但带着哭泣的女儿，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所以好不容易才来到祭典时去过的地方和这个失物招领中心。
“上个月祖母过生日时送给她的，从那以后她们就每天都在一起了。我说要是弄丢了就麻烦了，所以不能带泰迪熊出去，但她却说留下泰迪熊看家实在太可怜了。”
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把背包收好，回过神来却发现背包是空的，大概是重新背的时候掉下来的吧。
“我们也很抱歉，因为你给我们让座了，对不起。”
我低下头，泰迪熊妈妈摇着头说:“人太多了，没办法。”
“总之，这不是普通的失物，一定是那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拿走的。我一定会找到拿走的女人。”
“谢谢……不过，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拿走呢?”
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自己也要找找看，就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能见到她们实在太好了，虽然我知道她们一定会去失物招领中心，所以也没那么着急，但毕竟找到了能把找到的泰迪熊好好归还的人。
我向妈妈轻轻鞠了一躬，心情焕然一新的我，再次迈出寻找泰迪熊的第一步。
“你最好不要说绝对。”
刚回到在稍远处听我们讲话的老师身边，就听到老师叹了口气说道。
“因为老师觉得绝对找不到吗?”
“总之……老师只陪你一个小时。”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一直寻找，直到找到为止……因为馆胁君绝对不会放弃，一定会找到的。”
馆胁君很狡猾。他一定不会放弃的，樱子小姐她们也会助他一臂之力的吧。聪明的大人们，就算是只会反对我的矶崎老师，对馆胁君也很宽容。
“……不管怎么说，你和正太郎不一样，百合子。”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所以我就姑且装作没听见。
“我觉得你们确实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是你们是不同的人。蔷薇和花毛茛虽然相似，但蔷薇属于蔷薇科，花毛茛属于毛茛科，完全不一样。”
“——像吗?我和馆胁君?”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老师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们两人之间有共鸣的部分。”
“他是玫瑰，而我是假冒品吗?”
反正我是玫瑰的假冒品，花毛茛啊，你看，果然如燕人所言，谁都不认同我，大家都只会劝我阻止我。
我从来不认同矶崎老师对馆胁君的评价，‘虽然笨手笨脚，但其实是个非常细腻温柔的人’。
“我确实很喜欢玫瑰，但是毛茛不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就不会有金凤花这样优美的别名，花语也很有魅力。即使在西方，人们也会说‘I am dazzled by your charms我为你的魅力而赞叹不已’，花毛茛是全世界人都公认的美丽之花。”
老师似乎真的生气了，他捏了捏我的两颊，希望我不要用奇怪的想法来评判优劣。
“百合子你可能不知道，玫瑰花瓣的手感就像丝绸一样——所以你不用模仿别人，你就是你。”
“…………”
但是，我想为了那个女孩找到泰迪熊，这种心情不是模仿馆胁君。
“……不用那样，我还会陪你一个小时的。”
老师立刻松开手，这次走在我前面，我松了口气，追上他的背影。
“话说回来，她是怎么知道是失物的呢?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的，是一个同样带着孩子的妈妈，她怎么没想到是他们的东西呢?”
我快步追到老师身边，努力掩饰心中的不安，用冷静的语气说道。
泰迪熊确实不适合那对粗鲁的父母和孩子，但她会一开始就认为是失物而去搭讪吗?
“那么，可能真的是幽灵了。”
老师似乎真的对花以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又冷淡地回答道。
“连老师都认为是幽灵吗?”
“谁知道呢?就像不能明确断言存在一样，也不能证明不存在，所以也不能百分之百地否定。”
有人说，只要深入研究科学，最终就会发现神和信仰的存在，也有脑科学家在一节中说，科学和信仰，在大脑中处理的部分要一起处理，对这种作为生物老师理所当然的问答，我不禁觉得郁闷。
难道说真是幽灵在这样的大白天出现，偷走了女孩的泰迪熊?
“如果真的有鬼的话……祖母一定会来看我的。”
面对斩钉截铁的我，老师耸了耸肩。
“算了，我们就是为了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一点才去大楼的，现在光说臆测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来谈谈更有建设性的话题吧。”
确实如此。樱子小姐一贯的做法是，亲自去了解什么情况的地方，然后听取意见。虽然隐藏着骨头，但它确实存在，支撑着事物。去大楼问问，说不定就知道幽灵的真面目了。
不过，老师所说的“建设性的话题”，以及刚刚他说的有关花毛茛的意义，我有点不懂老师的‘建设性话题’。
我们就这样走着走着，到了大楼前。那是一栋离车站不远，沿着主干道的老旧时尚大楼，几年前换了楼名，正在进行大规模翻新。
这是旭川车站周边不断变化的风景之一。
我们决定在那些海外客人吵吵嚷嚷等着购物的药店旁边的小花店听他们说话。在花店里我下意识地寻找花毛茛，却找不到。
“那是寒冷季节的花。”老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却装作没听见，转身面对店员。
“六年前?这个嘛……我也在这里工作了两年，我记得翻新的时候，所有的租户都换了。”
“那么，你知道还有谁……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吗?”
“不只是租户，还有保安、清扫……总之，有没有人以前就在这里工作?”
看到店员歪着头，老师在我后面补充道。
“保安——啊，这么说来，保安应该在改造前就开始工作了。”
这要感谢老师的补充。为了表示感谢，我买了一朵摆在眼前的粉红玫瑰。一朵花竟然要三百日元，花的价格真是相当贵。
因为觉得带在身上很碍事，我就硬塞给老师，果然，老师露出了今天最开心的表情，笑了。老师在这一点上有点像樱子小姐。
心情变好了的老师造访了大楼保安室。
“六年前……我只在这里工作了四年左右。”
我们向花店老板推举门卫打听，但对方一听到我的问题就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关于那件事，我隐约听说过，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在这里是禁语。”
而且，还有幽灵的传闻……他打了个寒战。蓬乱的头发、严肃的脸、高大的身体……这个男人说话都显得很紧张，有一种适合做保安工作的压迫感，但他好像有点害怕。
他向我坦白说，打烊后的巡查很可怕，但具体情况他不能告诉我，他一脸抱歉地说道。
“嗯，如果是以前在这里工作过的石冢先生，应该是在更早以前就开始工作了，他现在大概在车站旁边的大型商业设施工作，你要问打听这件事的话，你可以去找他。”
听他这么一说，我快步向车站前的商业设施走去，因为和矶崎老师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到达商业设施后，我先一个人去洗手间。因为实在太挤了，我朝二楼的厕所走去，这边反而是空荡荡的。
走出厕所，正好看到了正在查看垃圾桶周围的保安。
“那个……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什么?”
我这么一说，保安先生回头一看，胸前挂着“石冢”的名牌，真是多么幸运啊。
石冢先生蓬松的头发全白，鼻下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温柔，年龄大概和我祖父差不多吧。
我刚问起那栋大楼，他的表情就阴沉了下来。
“啊……是吗，已经六年了……对我而言却好像是最近的事。”
“如果网上的信息属实，恐怕到今天正好六年了。”
他静静地点了点头，又细细品味般地嘟囔了一遍“六年”。
“传闻是跳楼自杀，其实是在厕所割伤手腕。有客人发现厕所单间的门下面滴血，很是异常，我慌忙跑过去，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地板上的瓷砖都变成了红色。”
突然，石冢先生开始低声说话，虽说是碰巧，但在厕所前面听到这种事，我总觉得有点恐怖。
“我在网上看到了……和都市传说不一样，确实很让人吃惊。”
“这种说法未必正确，她本来就没有死在厕所里。”
“什么?”
“在救护车来之前，是我对她进行了急救。她还有一点意识，还活着，虽然出血量确实很多，但她保住了性命。”
石冢先生为了在职业上能够应对任何事情，认真地接受了急救培训，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么……她该不会是……”
网络和都市传说都靠不住。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没事吧?心中掠过淡淡的期待。
“不，很遗憾，她还是死了。她趁护士不注意，在病房里上吊了。”
“哈？……那么……”
故事离都市传说越来越远了。
“那么，寻找玩具熊的小女孩的幽灵，不可能出现在那栋大楼里吧……”
“是啊，那栋大楼以前就有女幽灵出没的传闻，大概是和那件事扯上了关系，那家医院现在已经停业，变成空地了，所以更有可能——不过……”
他说到一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忆而紧张，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也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脸也红了起来。
“那个……”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不安地问道，他擦了擦额头，重新开始了对话。
“抱着玩具熊的女人不是那个自杀的女孩，实际上是她姐姐。”
“……姐姐?”
“是啊，女孩的父母相继去世后，一个年纪比她大很多的姐姐代替了她的父母。”
石冢先生说道，连唯一的亲人妹妹都失去了，他实在看不下去姐姐的沮丧，感觉连姐姐都会步妹妹的后尘，真让人担心。
“死去的女孩是从大楼里的玩具店回来的，那里也在修理人偶，那天她去领寄放的玩偶。之前明明一倾斜就会发出声音，但当时却不响了，只是她割腕后的行李里没有布娃娃。”
自杀女孩的行李里，其他一应俱全。
只是在她割腕的厕所里，只有她刚领走的泰迪熊突然不见了踪影。
“在医院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激动地说没有布偶，至少，不是自杀的女孩把布偶扔到哪里去的。所以姐姐也说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于是她对整栋楼都搜查了一遍……而且妹妹又没有遗书留下，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就无法平息情绪。”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找到泰迪熊。
我看了监控录像，至少她在领走泰迪熊之后，就没有出过楼。也没有作为失物送到附近的派出所。
“那是姐妹俩的宝贝布娃娃，而且很贵……我跟她说可能是案件发生时，有人趁着混乱把它偷走了，我记得姐姐当时很伤心的样子。”
说到这里，石冢先生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对大楼的主人来说，这可能是件很麻烦的事，但不应该责怪死者，我觉得那个小女孩和姐姐实在太可怜了……无论如何都要帮她找到那个布娃娃……”
石冢先生说这是他唯一的遗憾，就回去工作了。
目送寂寞的背影远去后，我回到老师身边。当我说完石冢先生的话，老师坐在电梯前的长椅上，“嗯”了一声，抱起双臂，像是在思考。
“在六年前的今天死去的女孩和消失的泰迪熊……你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吗?”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过去和现在的“今天”，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人在寻找着一个非常相似的泰迪熊。
万圣节是神奇之门开启的特别日子，据说甚至能看到未来丈夫的日子——但那是不可能的。
矶崎老师冷冷地看着说这两件事绝对有什么关系的我。
“也许有关系，但已经到了我的时限了”
“怎么可能，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不在乎结果吗? !”
“不怎么在乎。”
老师说道，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散发出一种完全没有兴趣的气氛。
“……你明明就陪馆胁君去过.......”
我不由得流露出怨恨之情，因为我知道，老师之前不是和馆胁君一起去了层云峡吗?
“真的不只是为了正太郎。只是……很多时候是利害一致的。因为我一直都是只会为自己而行动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矶崎老师的风格。老师由始至终都是觉着自己最重要，但是，再稍微、再稍微，把目光投向自己以外的人就好了，明明有个小女孩在哭。
“……三色堇。”
“什么?”
“以前养的三色堇长得和现在的百合子一模一样。”
当我懊恼地咬着下唇时，老师突然笑了出来，然后，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那是紫色的三色堇，花心的花纹看起来确实像一个抿着嘴的人的脸。
在一脸不高兴的三色堇和笑着看着我的脸的老师面前，我丧失了战斗意志——也许我只是想和老师玩“少年和樱子小姐的游戏”。
无论好坏，老师都有点像樱子小姐。
如果是这样的话……馆胁君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和樱子相处，所以和老师也能相处得很好。
“……既然你那么喜欢花，那就听我的请求好了，毕竟我是‘百合’。”
所以我模仿馆胁君说话，如果说打动樱子小姐的方法是“骨”，那么老师一定是“花”。
“听你这么说，我真难受。”
不出所料，老师苦笑了。
“……紫色三色堇的花语是‘守规矩’和‘深谋深算’。百合子虽然很擅长思考，但有时也会让人担心你思考的方向……说是守规矩，其实很顽固。”
“至少说我意志坚强吧。”
我不由得火冒三丈，老师耸了耸肩。
“但是一看到百合子，我就会想起纯白的雪百合，旭川改良的纯白百合。白色百合的花语是‘威严’，百合那么婀媚，百合子却有点太生硬了。”
明明说了那么多，老师却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想叹息。
“……嗯，说实话，百合子和正太郎一样，现在反正不管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师好像一下子看透了我似的，抬眼看着我，我不喜欢他的一双眼睛，感觉自己很想避开。
“我和燕人已经没有联络了——是真的。”
就算想联系，我也没有办法，我很清楚，我只是……只是被他利用了。
“那就好……要是学生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不想被周围的人追问，我不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我不想背负别人人生的重量，如果下次再有学生出事，我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迅速辞掉老师的工作。”
“辞职……不管怎么说……”
放任不管，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但我突然意识到，因为学生的事情被责备确实很辛苦。
“我已经……”
啊……是吗?
那是过去有过先例的意思。
曾经的学生失踪，本应和睦相处的三个学生发生了纠纷——当时担任班主任的老师是如何应对的呢?
“因为这是自己的人生啊，重视自己有什么不好呢?每天都是为了自己而工作，吃饭，呼吸，没有必要特意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绝对不愿意自我牺牲，我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幸福，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即使在广阔的世界里，只剩最后一个人，只要身边有一朵美丽的花，我就足够了。如果有一天能让自己的苗床上开出美丽的花朵就好了——老师这样说道，这一定是他真实的想法。
到底怎样才能变得如此坚强呢?
怎样才能拥有独自生活一辈子的勇气呢?我每天都活在害怕被人讨厌，害怕被人不需要的恐惧中。
“……对不起。我知道了，我还是一个人去。”
确实，依赖老师是不对的。老师不是樱子小姐。明明应该感谢你陪我走到这一步的，至少我能在这里听石冢先生说话，也多亏了先生的建议。
我向老师深深鞠了一躬，离开长椅——准备离开。但是我没能做到，因为老师抓住了我的手腕。
“……话虽如此，但我是一个善良、心地善良的人，看着与我有一定交往的人受苦，心情也不是很好。”
“什么?”
“我的意思是，就算没办法，也要陪你一会儿。不过你明天帮我整理一下校园后面的花坛吧。冬天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全部做完。”
“……我明白了，如果让我做的话，明年春天我也会帮忙的。”
说完，老师咧嘴一笑。合同好像成立了。
我想，如果我也有像樱子小姐之骨和老师之花一样，能够寄托自己心情的重要的东西就好了，为了填补我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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